1

“师兄，别开玩笑。”孙木仁身体后仰出夸张的角度，仿佛看恐怖电影的观众。

“小声点！”被孙木仁称作师兄的是一位名叫侯强的男生，他是S大校学生会副主席，也是要求我们“必须来毕业晚会彩排现场商量”的麻烦型委托人。

此刻他四处张望，握着手机的右手因为紧张而青筋暴起：“我没开玩笑，这事除了我和我的室友，就你们知道，千万别说出去。”

“肯定保密，”曾橙学着他那样四处看，“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可保密的。”

“你什么意思？”侯强瞪了曾橙一眼，“难道我在吹牛？”

“没有没有，只是‘醒来身边一具尸体’的梗太老了，”宋果一脸无聊地看向舞台，“如果柳丁这么写，他的小说肯定卖不出去。”

“大概也能卖几本。”柳丁不得不出言辩护。

“这不是梗！”侯强涨红了脸，“还有，你能认真点吗？”

“好的。”宋果收回目光，脸上再无戏谑的神情，“我再确认一次。你说你从小到大，一共有两次在命案现场醒来的经历。”

“对。”

“一次是初三，你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楼顶，楼下是一具坠楼死亡的尸体。”

“没错。”

“另一次是高三，你在学生宿舍水房醒来，身旁是将手浸在水盆里割腕死亡的同学。”

“嗯……”

“这两次特殊经历出现前，你都做过类似恶梦。”

“是的。”侯强一脸后怕的模样，“我去医院检查也没发现异常，医生只说，可能和神经衰弱以及睡眠障碍有关。”

“那么，委托到底是什么？”宋果敷衍地点点头，问。

“委托和梦有关，”侯强挠挠头，“昨晚我又梦到自己出现在命案现场。所以，我要你们阻止一桩即将发生的杀人案。”

“等一下，”停顿半晌，宋果看向侯强，“你委托我们，去阻止一桩杀人案？”

“对。”

“一桩还没发生的杀人案？”宋果特意在“没发生”三个字上用了重音。

“嗯呐。”

“凶手是？”

“这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梦到一个没脸的男人将手里尖锐物体插进同样没脸的男人额头。”说到这里，侯强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他左右看了看，最后从裤兜里又掏出一部手机接电话。

“师兄，谋杀没发生吧？”等侯强打完电话，就连一直沉默的柳丁也开了口。

“肯定没啊！”

“个人观点，”柳丁小心地挑选起措词，“我们不是预言家，所以……”

柳丁和另外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没办法”，四人同时开口。

2

与侯强的见面不欢而散，四人回到1601后便将此事抛于脑后，只是到了第二天清晨，在阳台练拳的孙木人将其他三人叫醒时，四人才意识到昨天的事不简单。

与1601所在的51栋相对的52栋楼下停满警车，四人坐电梯直达停车场，再从停车场乘电梯，一路上到52栋2单元16楼。

电梯门刚在16层打开，四人就看到不远处的警戒线。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聚在警戒线外好奇观望的围观者。

没一会儿，两位医护人员抬着尸袋走出，与他们一同出来的还有郭韦郭警官，他视线一转，看到翘首以盼的四人。

“怎么又是你们？”他走了过来。

“老大，里面怎么了？”孙木仁强行反问。

“就算叫老大我也不可能在这里说。”郭警官看了眼周围好奇的围观者，压低声音，“你们认识住1601的人？”

“当然，这边的1601里住的是校学生会四位副会长。”曾橙一五一十地回答。

“那你们来干什么？”郭警官扬起眉毛。

“我们来找一位名叫侯强的师兄……”见郭韦脸色不对，曾橙欲言又止。

“等等，”孙木人率先看出端倪，“老大，我知道我们四个是什么体质……侯强不会是死了吧？”

“那倒没有，”郭警官边说边向围观人群中两位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招招手，“死的是一个叫胡虹之的学生。”

“还好……”孙木人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不过，侯强和他在1601待了一夜。”

郭韦扔下这句话后，带着两名男学生进了1601。望着三人消失的方向，四人组久久说不出话来。

又过了十分钟，郭警官再次出现，之前跟着进去的学生走前面，他押着侯强跟在后面。经过四人组时侯强突然抬头，疯了般叫嚷起来。

“我早告诉你们会死人的！”说着说着，侯强眼眶红了，“现在一切都晚了！”

郭警官推着他向电梯走去，但侯强仍在奋力挣扎。“我没杀人！我醒过来胡虹之就已经死了！”

门前有人看守，郭警官准备离开，四人组见没有留在32楼的必要，也坐电梯下了楼。

走出单元楼，正好看到警车开走，四人正沉默，一旁突然传来招呼声。

“听说S大哪里有案子哪里就有1601，今天真见识到了。”说话的是人群前方一位五官精致的女孩，看到她，宋果的目光凝固了。

“果儿，有发现吗？”女孩的目光与宋果对上，脸上笑容绽开来。

“没……没什么，刘……西朵。”宋果嗫嚅着开口。一旁柳丁注意到他的变化，视线在两人间来回看了看，没有说话。

“我们走吧。”刘西朵身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揽过她的肩膀，带着刘西朵远离人群。看到这一幕，宋果眼里喷出了火。

“那人是谁？”宋果指着刘西朵离开方向，从齿缝间挤出这句话。

“女的不知道，但男的……是万天浩。”曾橙小心翼翼地回答。

3

“我想委托各位帮忙调查。”1601客厅里，万天浩恭恭敬敬向坐在沙发上的柳丁鞠了一躬。他面五官立体，气质儒雅，的确是不负传说的大帅哥。唯一缺点是面色稍显灰暗，但这完全无法掩盖他整个人散发出的光芒。

万天浩刚进门不久，柳丁就让曾橙以“买午饭”为由将宋果带出去。此刻他有些局促地站起身，与万天浩相对而立。

“万师兄，”借着说话的机会他好好打量起万天浩，“我们没看过案发现场，所以详细情况，你不如等警方调查结果。”

“如果有时间当然没问题，”万天浩轻咳几声，他说话声音不大，却能清楚地传入柳丁耳朵，“但毕业晚会马上就要开始，四个负责的副会长一个死，一个被抓，剩下两个人心惶惶，我现在头都大了。”

“你也知道，毕业晚会是S大仅次于校庆的大型活动，也是学生会会长任期里最重要的事，”见柳丁和孙木仁都没表态，万天浩继续说，“晚会结束后我将卸任，所以不希望它在我手上砸了。”

“我知道警方在调查，”万天浩抬手止住准备说话的孙木仁，“但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况且你们1601，不是宣称能接各种委托吗？”

“我一直信奉一句话，人，都该在最正确时间做他最该做的事。”见两人没有说话，万天浩继续劝说，“目前情况来看，帮我调查，或许是你们最该做的事情。”

等曾橙和宋果回来，万天浩早已离开。宋果放下外卖袋便嚷开了。

“他人呢？”

“走了。”孙木仁回了一句。

“是不是要我们查案？”宋果一脸不服气地继续问。

“是，我们接了。”柳丁语气平和，“他答应在学校里最大限度提供帮助。”

“我退出。”宋果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如果你不想和他共享校草名号，想要确认他是不是恶魔游戏，这次恐怕是个好机会。”柳丁似乎早料到宋果的反应，回应起来得心应手，“如此抗拒，是因为你怕万天浩，还是因为和他在一起的女孩？”

宋果昂起头。

“这次由你和曾橙调查校内。”过了很久，还是由柳丁打破了沉默，“大果仁，咱俩去一趟警队。”

4

“还有这事？”听完柳丁的陈述，郭警官陷入沉思，“难怪审讯侯强时一直说什么做梦，未免也太玄乎了。”

“不过，”他挨个看过坐对面的两人，“你们大老远跑来，不可能只为了告诉我侯强的奇怪委托吧？”

“交换情报不是咱们一贯的合作方式吗？”孙木仁嬉皮笑脸地凑上去，“你也得告诉我们一些东西吧？”

“什么合作方式？”话虽这样说，郭韦还是朝办公室门方向使了个眼色，孙木仁心领神会，起身关上门。

“我只能说些现场情况。”等孙木仁关上门，郭警官坐直身子，扔出几张照片到桌上。“死者胡虹之，今天早上七点被室友武舟和李智发现死在自己房内，死因是额头被冰锥刺入造成的颅脑大出血，冰锥是共用物品，另外，房里有打斗痕迹。”

“就这些？”见郭警官开始喝茶，孙木仁一脸诧异地反问。

“对了，他口腔里检查出乙醚。我能说的就这些。”郭警官吞下一大口茶，嘴角现出狡黠的微笑，“但如果你们提问，我还可以继续回答。”

“胡虹之什么时候死的？”柳丁心领神会地抛出第一个问题。

“昨天深夜十一点到今天凌晨一点。”

“尸体方位？”

“卧室正中央。”郭韦在电脑上打开一张平面图，图中状似房门的开口前画有一个人形轮廓。

“冰锥……”柳丁看看照片又看看平面图，“刺入方位和轨迹？”

“刺得倒挺准，就在额头中间，至于轨迹……”郭警官又打开另一张图看了看，“冰锥从刺入后向上移动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也就是说，锥尖在伤口最高点？”

“没错。”

“是什么让老大认为侯强嫌疑最大？”柳丁思索时，不甘沉默的孙木仁也憋出一个问题。

“别叫老大。”郭韦毫不领情，“直接原因，当晚只有他和死者在1601，另两位室友，武舟去参加生日派对，李智和同伴在活动室剪电影，两个人都是到了第二天早晨才回来。”

“这种不在场证明不算扎实吧？”

“大门从里面反锁，所有窗户都没有外人入侵的迹象，有了这些条件够扎实了吧。”

“如果侯强真杀了人，那他有足够时间逃跑或者处理尸体，为什么要和尸体待这么久？”听到这里，柳丁反问。

“这一点他自己都说不清楚。”郭警官回答得很快，“或许就像你们说的，他因为神经衰弱和睡眠障碍，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所以就算杀了人认为是自己在做梦。”

“另外，我认为冰锥也有些奇怪。”柳丁头摇得如图拨浪鼓，“用起来不顺手不说，直接刺进额头正中，正常人有这样的准度吗？更何况是侯强那种浑浑噩噩的样子。另外，冰锥刺入额头后的运行轨迹也很怪。”

柳丁一边说话，一边将左手掌卷成筒状，“侯强比胡虹之矮，假如他真想把冰锥刺入额头，必须伸直手臂向前挥出，冰锥进入颅骨后就应该向下移动，锥尖应该在最低点。”

郭警官看着柳丁挥击的姿势不说话。

“所以我很好奇，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制造出目前的伤口？”

“你们是在为他辩护？”沉默良久，郭警官开口反问。

“我只是提出疑点。”

“好吧，”郭警官抹了把脸，“可就算有疑点，我们仍然绕不开一个关键：房门反锁的1601里，只有侯强与尸体。”

5

这边柳丁、孙木仁和郭韦讨论得如火如荼，那边宋果和曾橙开始去寻找侯强另两位室友，前来帮忙的人，正是万天浩。

虽然刘西朵不在，但宋果还是窝了一肚子火，自从万天浩出现后他便不说话，只在心里将柳丁骂过一万遍。

万天浩带他们来到S大外一家用小铺面改的个人工作室。那里，一个系工匠围裙的男生正弯腰伏在操作台前打磨一根长木棍。

“有什么赶紧问，”听完万天浩的话，武舟埋下头继续打磨，“我没多少时间。”

“师兄，那天是你和李智一起发现的尸体？”曾橙上前一步问道。

“是。”武舟语气里满是不耐。

“能简单讲一下现场情况吗？”第一句话就碰了一鼻子灰，曾橙脸红了红。

“记不清了。”武舟用手背擦去下巴上的汗水。

“你在警察局不会这么说吧？”曾橙表情更加局促，他无力地反驳。

“你可以去问警察呀。”武舟扔下刨刀，端起木棍对着光仔细察看。

见曾橙脸上有了怒容，宋果瞟了眼万天浩，发现他背对两人站在工作室外。宋果叹口气，他拍拍曾橙肩膀，走到武舟身旁，与他一起看着木棍。

“这龙骨有两米长吧？”宋果摸了摸木棍尾端。

武舟并没有回答，只是投来疑惑的目光。

“师兄的手工很有名，”宋果视线前移，与武舟对视。“不仅如此，你的木制工艺品也是抢手货，我买过师兄做的木雕，造型别致，非常精巧。”

“你还挺识货。”听到这里，武舟脸上有了些许光芒。

“略懂，”见武舟放松下来，宋果趁机直捣黄龙，“所以我很好奇，一直专注手工和学生会的师兄，为什么案发那晚有时间参加朋友的生日趴？”

“我又不是木头人，”武舟斜了宋果一眼，“过生日的是好哥们陶文，这几天1601不能住也是他收留的我，他邀请当然得去。”

“就我所知，他和你还有胡虹之关系很好吧？”宋果和曾橙对望一眼后问道。

“没错。我们仨从大一就认识了。”

“他没邀请胡虹之？”

“请了啊，我走的时候还叫过他，他说一会儿到，结果……”武舟叹了口气，他突然把手伸进裤兜，“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说完他拿起手机走远。宋果扫了眼操作台，注意到操作台边缘还放了部手机。

没多久武舟回到操作台前，他收好手机，继续说：“说哪儿了？对，胡虹之没去，早知道这样，那晚我就该拉他一起走。哎，谁知道侯强……”

“他俩有矛盾吗？”

“有，但也不算什么大事儿，胡虹之这人有些臭屁，总爱挑大家毛病，尤其针对侯强，因为他性格懦弱。久而久之，两人基本见面都不说话……当然，我不是在说侯强坏话。”

“案发当天的情况是怎样的？”

“你问起话怎么跟警察似的，”武舟抱怨了一句，“你要知道什么？”

“从你前一晚离开到第二天警察来这段时间的所有行动。”

“所有行动？”武舟望向天花板，“生日趴在S大正门外的KTV，我大约十点半到场，玩到两点KTV打烊才散场，当时太晚了，我就在校外小旅馆开了房间睡觉。早上六点半退房，刚进校门正好遇上从活动室出来的李智，我俩一起往回走。”

“回去以后呢？”

“大门反锁，这很正常，侯强住最外面，每晚都会反锁大门。于是我俩一直敲门敲到他醒，进来后各自回房，我的房间在最里面，经过胡虹之房间看房门虚掩，估摸他起床了就想问他昨晚为什么不去，打开门时没见着人，往里走了几步看到地上有双脚，然后……就看到了尸体。”

“那晚胡虹之一直没出现，你都没有问过吗？”

“当然问过。十一点半陶文问胡虹之怎么还不来，我让他自己去打电话，结果电话刚接通就挂了，随后胡虹之给陶文发了个短信说马上到，十五分钟后陶文让我再给胡虹之打个电话，我打了但没人接，接着收到他短信说有事来不了，我们就没再理会。”

电话铃又响了起来，武舟比出“暂停”的手势，拿起放在工作台上的手机出了门，宋果和曾橙见他行色匆匆，决定就此打住。

6

另一位副会长李智乍看也不好说话。

当宋果一行在学生综合楼的活动室找到他时，他正在电话里为电影后期的事和别人争吵，看着他那陷在导演椅里的巨大身躯因为愤怒而扭动，连曾橙都开始为椅子的命运担忧。

实际上他还算和气。听完万天浩介绍后，李智立刻拿起桌上的薯片递过来。

“你们是来调查胡虹之的死是吧？”

曾橙抓起一大把塞嘴里，宋果见状只能亲自来问：“学长，你是和武舟一起发现尸体的？”

“不完全是。我那时在上厕所，听到武舟尖叫，跑到胡虹之房门口才看到的尸体。”李智一脸后怕。

“当时卧室什么情况？”

“像台风刮过一样乱，衣柜门大开，衣服扔了一地，五斗柜和书桌的抽屉也都被拉开，东西翻得一团乱，胡虹之就躺在房子中央，武舟跪在旁边。”李智的描述非常有画面感。

“等我走进卧室，才看见胡虹之脑门插着冰锥，武舟让我赶紧报警，我俩一起离开卧室，直到警察来都没再进去过。”

“侯强呢？他没和你们一起吗？”

“他？开了门就回去睡觉了，报了警我们才把他叫起来，但一问三不知，在门口看到尸体的瞬间他就吓得坐地上了，然后一直念叨‘又出现了’。哎，你说怎么会有人连续三次遇上同样的事……”

“你们知道他过去的事？”

“当然，我们四个刚合租时，侯强就告诉我们他过去的奇葩经历了，那时我还吆喝着要给拍成电影，但侯强打死不愿意。”

宋果向曾橙看去，他已经拿起薯片吃得不亦乐乎，眼瞅着指望不上，再看看万天浩，他正以一种非常舒服地姿势躺在李智的折叠床上闭目养神，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没办法，虽然生气，但也只能由自己继续问下去。

“师兄一直都在做电影？”宋果四处张望，目光定格在活动室深处的电脑和摄像机。

“对啊，从大一就开始了。”说起电影，李智像换了个人，“目前我正在做以‘毕业’为主题的校园电影，计划在毕业晚会当天发布。前期筹备、拍摄花了好几个月，又赶着做后期，还要跟合作方扯皮。现在因为案子只能在活动室睡，真的太累了……”

“师兄，”见李智巴拉半天还没有结束，宋果赶紧打断他，“案发当晚你在这里做了一整夜后期？”

“那可不！”或许是察觉到宋果的怀疑，李智有些生气，“这段时间我天天九点半来这里待到第二天早晨六点半离开，那晚也不例外，期间我除了去过几趟厕所，连楼都没出。你说，我要怎么杀人？”

“没说你杀人……”宋果被顶得没了脾气，“我只是在确认行踪。”

“随你怎么讲，”李智还是没消气，他叫过一位做后期的同伴，说：“这几天他和我一起，你问他，那晚我有没有离开活动室超过五分钟。”

说完李智气鼓鼓地坐回那把可怜的导演椅，从包里掏出手机玩起游戏来。没办法，宋果只能向那位同伴确认过李智那晚行踪后，草草结束对第二位师兄的调查。

“有什么发现？”走出学生综合楼，万天浩问道。

宋果本不愿理会，但有个疑问像块石头横在心里，从目前处境来看，能回答自己的，只有万天浩。

做了很久思想斗争，宋果才不情愿地开口：“我有一个问题。”

“请讲。”

“我接触过的副会长，包括目前在警局的侯强，都有两个手机，这是为什么？”见万天浩如此坦诚，宋果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平日事务繁多，会接很多电话。所以我们都备了两个手机，一个专门接工作电话，另一个是生活电话。”一边说，万天浩一边像变戏法那样掏出两只手机在手中晃来晃去，“学生会主要干部都这么干，很正常。”

宋果心不在焉地点头，他看了眼万天浩的生活手机，想象着他每天用这部手机和刘西朵调情的画面。

一念至此，妒意丛生，宋果扭过头，再不愿与万天浩多说一句话。

7

等柳丁与孙木仁推开Van咖啡大门，宋果和曾橙早在吧台等候多时，看着宋果一脸苦相，柳丁笑而不语。

“见过两位师兄后，我们还在万天浩帮助下调查了动机，”见宋果不开口，曾橙只好自己说，“他们都不是旁观者。”

“侯强常被胡虹之欺负，学生会不少干事都看到过胡虹之像骂小弟一样指着侯强鼻子骂，侯强也争辩过，但他嘴太笨，到最后反而被骂得更惨，好几次在人面前哭了。”

“武舟，沉迷于麻将和赌博机，欠下不少钱。为了还债，据说他以学生会副会长身份带刚进校的新生参加兼职，他不仅收取介绍费，还会联合校外一些可疑机构，哄骗这些想通过兼职赚钱的新生参加培训，培训机构强制收取培训费，武舟分走一部分。”

“至于李智，三年前某个深夜，学校情人林出现过一次火灾，近一半树木被烧毁，当时学校没有查出纵火者，最近论坛上突然有帖子爆料，说三年前的火灾是一位李姓同学拍电影造成的，李姓同学是谁不用多说，而发帖人经过好事的校友调查，正是胡虹之。”

“明显武舟和李智动机更强嘛……这些消息靠谱吗？”孙木仁听得半信半疑。

“当然，每一件事万天浩都带我们找到发布消息的人，别说宋果，连我都很惊讶，他知道很多事，甚至达到了能预判我们想知道什么就给我们什么的地步。”

“因为他就是恶魔游戏，这些消息早收集到了，现在只不过是享受牵引我们破案的乐趣！”宋果冷不丁说了一句，吓得曾橙差点从吧台椅上摔下。

“你们那边呢？”吼过后宋果就放松下来。

“郭大哥认可疑点，但只要找不到其他在案发时间段接触胡虹之的人，那侯强永远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柳丁简单讲了之前与郭韦的讨论后，点出关键问题，“所以他又审了一次侯强，看他能不能记起当晚不对劲的地方。”

“结果呢？”

“结果侯强一口咬定自己在武舟离开不久就反锁大门回房睡觉了，但问他睡觉途中有没有被吵醒，他就犯糊涂，一会儿说似乎有人进来过，一会儿又说自己在做梦，要不是我提前告诉郭大哥他的经历，保准会被当成神经病。”

“也就是说，侯强自己还是无法清楚去描述案发那晚的情形？”宋果皱起眉头。

“没错，所以郭大哥也很难办。一方面他联系相关医学专家对侯强进行治疗，另一方面，却怎么也找不到能推翻现在结论的佐证，”柳丁语气里多了一分焦虑，“如果这样一直僵持下去，案子就真成了恶魔游戏口中……”

“答案唯一的刺杀！”余下三人异口同声。

“没错，就算其他室友动机再充分，嫌疑人也只有侯强一个。”柳丁少见地摇起头，“难道说，侯强并非无辜，我们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嗡嗡嗡……”一阵手机震动响起，四个人四处张望，却不见声音来源。

“嗡嗡嗡……”震动声不停，宋果眼尖，瞥见被自己放在吧台边的手机有来电接入，他正要伸手，手机却如同计算好了般滑落在地。

“我的摩托罗拉！”宋果的叫喊惊扰了Van咖啡大半顾客，他不顾众人目光，跪在地上拾起手机。

“屏幕碎了。”宋果哭丧着脸，他刚要查看来电的是哪位大仙，一道人影挡住了灯光。

“没想到在这也能碰到呀。”人影用开朗的语调向宋果打招呼。

“刘西朵！”看清来人后，宋果叫出她的名字，但随后语气软了下来。“别闹行吗？这么近还打什么电话？我这才买的手机屏幕就碎了，上哪儿说理去？”

“谁叫你把手机放吧台边的？”刘西朵嬉笑着捏了一下宋果脸蛋，“以后小心点，果儿。”

“各位，单我帮你们买了，有事先走，好好玩。”刘西朵冲另三人挥挥手，一阵风似的转身离开，只留下宋果对着缓缓关上的店门高喊“还我手机！”

“有病吧！”直到刘西朵已完全不见踪影，宋果才敢抱怨，可当他重新坐上椅子，眼睛却死死盯着手里屏幕碎裂的手机。

“那个，我一朋友能修手机，你要不要试试看？”孙木仁见他眼神发直，连忙建议。

“大橙子，”宋果再抬起头，眼里已溢满光芒，“你还记得案发当晚，李智和武舟离开的顺序吗？”

“李智先武舟后。”曾橙回答得非常笃定。

“我们和对面1601户型一样吧？”宋果向柳丁和孙木仁问道，“那么按照四间卧室顺序，从里到外住的是武舟、胡虹之、李智、侯强对吧？”

“是的。”

“不好意思柳丁，恐怕这次我要抢先了。”宋果冲柳丁直眨眼，“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不过需要一些佐证，各位，咱们一起去找郭大哥如何？”

8

“能回来住了？”一进客厅，李智便嚷开了。

“目前还没解禁，”郭警官嘴上说话，视线在其他人身上来回移动。“但如果今晚能破案，那今晚就能入住。”

“果然没错，”紧跟着进门的武舟对身后的万天浩和刘西朵说，“今晚真是……”

“但不包括凶手。”郭警官后半句话让他安静下来。

“凶手不是侯强吗？”沉默半晌，李智试探着开口。

“侯强只是替罪羊。”见郭警官冲自己点头，宋果大步走到客厅中央，“真正的凶手，此刻正为自己成功行凶洋洋自得。”

“啪”，柳丁摁亮开关，天花板上大灯亮起，暖色光照下，在场每个人的表情一清二楚。

“终于看到1601的解谜大戏了，非常期待。”刘西朵与万天浩对视一眼，笑眯眯地看向宋果，“果儿，不要让我失望哦。”

“真凶的底牌，就是他精心制造的案发现场，正是因为一整夜都没人接近，所以侯强，才成为凶手席位上唯一的答案。”

说完，宋果看了眼万天浩，只见他面色如常，并没有太过特别的反应。

“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无法突破的密室，凶手差点完成了完美犯罪，可惜我宋果慧眼如炬，成功突破了他设下的层层障碍。”

突然的自恋让所有人愣住，1601另三人脸上现出恨不得钻地缝的窘迫，郭警官一脸愠色，李智武舟不明所以，刘西朵笑容有些凝固，连万天浩那张没太多表情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波澜。

见万天浩有反应，宋果又看向刘西朵，没想到刘西朵却紧紧挽住万天浩，宋果的得意瞬间转为痛苦，他动动嘴唇，几次开口都没发出声，柳丁见状，连忙站到他身旁，右手紧紧握住他肩膀。

“一开始让我们感觉奇怪的，是尸体与现场的不和谐，”见宋果还没缓过来，柳丁接过话茬，“胡虹之口腔内检测出乙醚，案发现场又有打斗痕迹，如果他是经过搏斗被刺死，那乙醚有什么用？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方式，本不该同时出现。”

“所以我们假设，现场的凌乱是凶手刻意制造，那么胡虹之就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乙醚剥夺行动力，之后冰锥才插进额头。”

“但这就矛盾了，因为侯强反锁大门以后胡虹之还活着，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是午夜11点到第二天凌晨1点，这段时间里，没人进入过1601。”

“所以说侯强是凶手嘛。”武舟小声嘀咕。

“不过还有种可能。”宋果缓了过来，他开口，只是视线不往刘西朵与万天浩所在方向看，“侯强反锁大门时胡虹之还活着，这以后，真凶在不经过自己手的情况下将冰锥插进胡虹之额头。”

“不经过自己手……”李智与武舟对视一眼。

“非常简单的伎俩。”两句话后，宋果重新恢复自信，这次，他朝刘西朵看过去的目光没有闪躲。

“我要感谢在Van咖啡给我提示的人，正是因为她那通电话，让我明白很多事，用一块碎屏换一个真相，不亏。”

“那个……”武舟一脸困惑，“我和李智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智听不懂情有可原，”宋果面色一沉，声音如刀锋般冰冷，“但你作为凶手，怎么可能听不懂？”

9

这句话无异往平静湖面投下一颗炸弹，客厅顿时沸腾起来。

“我没听错吧？”武舟眉头深锁，眼中隐隐有怒意，“你说我杀了胡虹之？”

“没错。”

“我可以知道理由吗？”武舟很快冷静下来。

“首先让我怀疑的，是你与李智师兄在讲述发现尸体这件事上的矛盾。按照李智的说法，他到卧室门口，看到你跪在尸体前。”宋果一边说，一边走向胡虹之的卧室，一群人也跟随他挤在狭窄的走廊里。

“胡虹之的卧室正好也是我在对面1601住的那间，”宋果向着卧室方向摊开手，“你们看，在门口只能看到卧室中央这部分，按照李智的说法，尸体当时位于卧室正中。但武舟的证词却不一样。”

“武舟说开门不见人，走几步才看到地上的脚，继而发现尸体。武舟发现尸体的位置与李智看到的位置不同，也就是说，尸体被移动过。”

武舟面色一变，赶紧解释：“我以为他还有救，所以拖了一段距离……”

他刚抬头就迎上郭韦锐利的目光，又赶紧低下头。

“尸体到底在什么地方？”郭韦盯着武舟眼睛问。

武舟伸出手，“那里。”

“书桌前面？”郭韦顺着手指方向看向角落，“尸体方位？头朝哪，脚朝哪？”

“想清楚。”宋果紧跟着补了一句。

“头朝书桌，脚朝外。”武舟思考几秒后回答。

“嗯，这倒符合你先看到脚的说法。多问一句，当时尸体的头是否就在书桌正下方？”

“是……”武舟瞄了眼郭警官，声音低到听不见。

“郭大哥，”宋果看向郭韦，“现场有没有发现两只手机？”

“有。”郭韦非常配合，“都在床上。我确认过，一个是胡虹之的工作手机，另一个是生活手机。”

“你调查过手机案发当晚的通话记录吗？”

“其中一个号码在11:30有呼入记录，呼入对象是陶文，电话接起两秒后挂断，11:45有呼出记录，对象是武舟；而另一个号码同样在11:45有呼入记录，呼入对象还是武舟。”

宋果心满意足地点头，“武舟，是你利用两部手机和冰锥制造出延时装置，在11:45杀了胡虹之！”

“你和胡虹之都有两张电话卡。”宋果没给武舟留下辩驳时间，继续说道，“假设你的电话卡是a和b，胡虹之是y和z。那天晚上，你等李智离开后进入胡虹之房间，将他迷晕后摆在书桌正下方。”

“接着，你将自己工作用电话卡b换进胡虹之装生活用电话卡y的手机中，再将换出来的手机卡y装进你的工作手机，之后你将胡虹之的两只手机调成振动，再用它们夹住冰锥，固定在书桌边缘。”

“做完准备工作，你带着自己的两只手机出门，实际上里面分别装的是你的生活电话a与胡虹之的工作电话y。到了KTV，你在合适的时候让陶文打电话。老实说这里很奇怪，为什么你不直接打电话？因为你的杀人手法必须让其他人打电话。”

“陶文知道学生会规矩，所以他联系的是胡虹之生活号，电话打到你的手机上，因为事先调过振动，所以没人发现。你接通电话后又马上挂断，营造出胡虹之接过电话的假象。为了不让陶文怀疑，你还用号码y给陶文发了条短信。”

“十五分钟后，见胡虹之迟迟不来，陶文让你再联系一次。你用自己的号码a拨打胡鸿之工作电话z，同时用胡鸿之生活电话y拨打你的工作电话b，卧室书桌上的两部手机同时振动，带着冰锥一起向前移动。”

“没多久，手机掉落，失去支撑的冰锥也因重力作用落下，插入胡虹之额头，但由于手机落下前碰到冰锥把手，所以冰锥下落轨迹朝书桌方向偏移，形成了‘从下方刺入向上延伸’的伤口形态。”

“到了第二天早晨，为了保证有人与你一同目击，你故意在李智离开学生综合室时经过与他同行，回到1601后，你先将尸体拖到远离书桌的位置，再将地上的手机拾起放在床上并换了电话卡，最后，你才假装刚发现尸体一样大叫出声。”

“我听得云里雾里，”听完宋果的陈述，武舟干笑几声，表情僵硬地反驳，“我不过是移动了一下尸体，你这样指定我不太合适吧？”

“很自信嘛。”宋果模仿着武舟的样子干笑，“卧室里出现过打斗，两只手机居然还安然无恙地放在床上，师兄，你觉得正常吗？”

“你不都说胡虹之是被迷倒的吗？”

“你认为胡虹之卧室里没发生打斗咯？那十一点多你联系的人又是谁？”

“是侯强，”此刻武舟眼神已完全散乱，“一定是他，是他在我打了电话后迷晕胡虹之，并将冰锥刺进他额头。”

“武舟，”宋果长叹一声，“这明明就是你做的，为的就是不让别人发现杀人手法。不过，你是趁李智上厕所时做完的这些事，时间紧迫，自然也遗漏了证据。”

宋果掏出自己的碎屏手机晃了晃，说：“全都和手机有关哦。第一，那晚所有短信都不是用原手机发送，本该发过短信的手机上不会有短信记录；其二，留给你换电话卡的时间不多，你应该没时间戴手套，所以警方在胡虹之生活手机里面的电话卡发现了一枚指纹，你可以去警局做个比对吗？”

“哈哈哈哈。”听完宋果的话，武舟完全没有大难临头的绝望感。

宋果瞥了眼万天浩，向武舟走去。“现在你只剩下认罪这条路了。如果可以，不妨先在交代一下是谁帮的你？”

“交代个屁！”武舟后退一大步，眼里放射出危险的光芒，“我死也不认！”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武舟已经将一颗小药丸塞进嘴，等到郭警官和孙木仁冲到跟前，他已经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完全没了动静。

10

“你们满意吗？”1601的客厅中央，柳丁向左右三人问道。

“我不满意。”宋果灌下一大口啤酒。武舟死后，万天浩牵着刘西朵匆匆离开，直到两人走进电梯，刘西朵也没看过宋果一眼。

“虽然不清楚武舟杀人动机，但万天浩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孙木仁一边说话，一边做单臂俯卧撑。

“你忘了武舟死后他脸色多难看了吗？还有，明明是他委托的，破案后他说什么了吗？”宋果愤愤不平向曾橙问道，“大橙子，恶魔游戏的邮件来没有？”

“还没。”曾橙看了眼电脑，继续专心吃手里的土豆饼。

当四人窝在客厅无所事事时，距S大几公里外的警察局，办公楼旁一栋老旧小楼的地下室里，正发生一件难以置信的事。

“啪”，圆形的暗黄色光圈投在惨白的墙上。光圈缓慢移动，现出整面墙冷冻柜。

执电筒的男人慢慢走近，光圈划过每一扇柜门，最终在最下方中间的冷冻柜前停下。

男人俯下身，用力拉动冷柜，一具年轻男人的尸体出现在眼前。尸体显然才送来不久，只有眉毛上挂了些细碎的冰渣。

男人放下手电筒，他先从外套内袋掏出一只药瓶，倒出两粒药丸送入嘴，接着又掏出一只医用塑料袋，从中拿出一支注射器。

他将注射器插入尸体手臂，等里面的液体全部推空，男人打开手机里的秒表。

五分钟后，男人用戴医用手套的手掌用力抽打尸体脸颊。来回几次，尸体竟猛抽一口气，睁开双眼。

“停！”尸体伸手挡住万天浩手掌，他抖抖索索坐起身，打量起周围黑暗的空间。

“这是警察局冻尸体的地方？”尸体，准确说假死的武舟一脸好奇，他见男人比出禁声的手势，赶紧将音量压到最低。

“你果然没骗我，这药真能骗过那帮蠢货。”

“我当然不会骗你，”男人嘴角弯出一记好看的弧度，“你今晚就得尽快离开。”

“一切听你安排。”武舟活动起僵硬的手臂，“咱们动身吧？”

“不急这几分钟。”男人手上像变戏法般多出一个白色小药瓶，“吃一颗。”

“你刚醒，得先吃点复合维生素缓口气，”见武舟面露迟疑，男人不紧不慢地解释。

听到男人的话，武舟不再怀疑，他接过药丸一口吞下。

“对了，出去以后我躲哪儿？”武舟在柜子狭小的空间里转过身，看着男人问道。

“躲哪儿……”男人不紧不慢地回答，“就在这里怎样？”

说完，男人笑嘻嘻地与武舟对视，直到武舟眼中所有光芒消失。

“人呐，就该在正确的时间做最该做的事。”男人握住武舟肩膀，将他重新塞回冷冻柜，“对你来说，目前最该做的就是永远当一具安静的尸体。这样不管对你，还是我们，都是最好的结果。”

男人合上冻柜。他回头，看向自己进入警局停尸间的通道——地下室换气窗。

他冲换气窗的方向笑了笑，抬步上前，抓住垂下的麻绳，从换气窗投下来的人影动了动，让开空间，也让开了月光进入的通道。

惨白的月光洒进停尸间，映出万天浩完美的脸。

“来了！”听到新邮件的提示音，曾橙猛地弹起身，他打开邮箱，将最新一封邮件点开。

致1601：

恭喜各位成功破解答案唯一的刺杀。

之前写完计划时，我还认为这会是一次完美犯罪，没想到又被你们轻松破获，说起来，我都有些慌了。

全都怪武舟，如果他换卡时不是那么慌张，如果他在你们找上门后没有多话，想必现在你们仍然深陷于泥潭中无法自拔吧。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不过没关系，喧宾夺主的谋杀马上就要拉开序幕，相信我，那一定会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大事件。

不管你们最终成功与否，我都会在终点等着各位，毕竟这世上每个人，都应该在最正确时间做最该做的事。

最后，祝破案愉快。

恶魔游戏

“你们不觉得，这次恶魔游戏语气怪怪的？”看完邮件，孙木仁摸着下巴问道。

宋果和曾橙耸耸肩表示不置可否，只有柳丁回应了他。

“‘在终点等着各位’以前他从未说过这种话。另外，我总感觉这语气在哪里听过。”

“是啊，哪里呢？”孙木仁挠了半天头也不得要领。宋果叫嚷着要和万天浩一决高下，曾橙看戏般大吃特吃，四人身处气氛轻松的1601客厅，他们完全无法预料，前方等待他们的，会是怎样一桩压抑与恐怖的谜案。